
每年最鐘意就係見到冬天日落時的太陽,通常都是完成田務臨走時才看到那金黃色温暖的光線,其實每次見到都很想和身邊重要的人一起分享⋯⋯
還記得今年雨水特別多,在九月十月連場暴雨,在十月頭時田地還是積滿水,泥土浸到變成泥漿,嚴重破壞泥土結構。
面對逆境,當時只能對自己說之後總會有放晴的一天,水也總會退去,而且我知道今年種的菜心一定會特別靚,因為水浸後泥土裡黃曲條跳甲(狗蝨仔)的蟲卵會被浸死,之後的蟲害會很少,所以第一時間便用三年前在舊田所留的種子培苗,開田後第一批種的便是菜心。
當然,今年九月之後對農夫來說是多事之秋,很多事情發生,田地也受到自身所影響,就算連種得最好的菜心也無故受野豬所干擾,有一晚走進田裡把泥土翻開,有不少被連根拔起。
那時對自己說,面對壞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持好心態,只可以平靜地修復,那野豬也只是為了生存而來找食物,唯有默默把菜再種好。結果是到十二月頭還有菜心可以收成,而且沒有蟲害。反而在以前的時間,一般在十一月底時,菜心已經會被咬得體無完膚。
好事壞事人生也同樣要過,有些時候沒有最壞,只有更壞,但受命運擺佈也只能接受,唯有是盡力保持平靜和心態純粹。雖然當中的痛苦要在所難免地承受,唯有把內心訓練得更強大,否則只會一錯再錯落去。
每次種植最花時間氣力的不是在泥土上面的工作,而是在泥土下面。
在泥土下面,這塊田大部分的地方也出現板結的情況,就如圖中所見,泥土有一層被壓實的土壤,叫作犁底層。自然的土壤是不會有犁底層,這是由過度使用翻土機而形成,因為翻土機每次也只會翻起表面同一深度的淺土,過度使用便會形成這層不透水的硬層。
水在土壤中無法通過這硬層,上面的水不能滲透到深層,下面的地下水也不能向上透上泥面,沒有水就沒有氧氣,所以植物生長在有犁底層的土壤上根部是無法生得深。
在人智學上,水元素即是氧氣,代表 etheric,代表生命力,如果水沒法通過,即是下面的泥土是沒有生命的。農耕不能由上而下先透過情感 astral 和思想 ego 去改變泥土,泥土必要由下以上先透過物理 physical 和生命力 etheric 去改變,所以每次準備田地最花時間的就是要逐呎逐呎去叉鬆這硬層,叉鬆打碎泥土後植物才可以有深根去生長出真實的形態。
其實人的心也一樣,要是心底有結實的心結,要是不解開心結去生活,無論表面上做很多不同的功夫去改善,生命也不能從心中流動出來,生活總是停滯不前,命運多舛。但是人生有太多無奈和不捨,要放下把心結打開又談何容易。
早一兩個星期田裡的杭菊開始開花,為這片被疏忽照顧的田地帶來一點顏色和生氣。
這些杭菊其實已經種了六個多月,由今年四月時定植,中間經歷了盛夏的高温和日曬,也飽受了黑雨和十號風球的摧殘。不過它們也捱過了,而且開出美麗的花朵。
當然,只靠植物的生命力是𣎴足以令它們抵受極端天氣的影響。還記得在四月種植前那天,一家人一起落田準備好田壢,太太和兒子先把泥土叉鬆幫助疏水透氣,然後我便挑泥起壢,定植後再鋪草做覆蓋保護雨水的侵蝕和保濕。之後半年來也要一起除過幾次草和再鋪草去維護,到十一月底十二月初時才開花。回想起來,很感恩有家人的付出和支持才會有這一片花,今年這些杭菊花就算沒有用上堆肥,但也比三年前在舊田時開得還更燦爛。
很多時種花我也沒有特別打算要去採收做成乾花攞去賣,反而我更希望家人可以看到花開時帶來的喜悅。這批杭菊其實只是和家人一起收了兩次花做乾花,主要是留給家人自用。世事變得太快,只能希望這些花朵能記住那些美好的回憶。
一開始耕田時,可能還會對收成有預期。但自從實踐 biodynamic 以後,已經明白耕種的目的,根本不在於有多少收成,或者種出來的植物有多靚。因為收成和植物的狀態只是結果,若果把追求這些結果的心放入出發點上,之後所做的決定就不會純粹,結果也不會有如「預期」。
耕種的目的或者說「農夫」的責任本來應該是「療癒土地」,農夫在古時的英文叫作 husbandman,husband 現代解釋雖然是丈夫,但真正的意思是管理、照顧土地和家庭的人。能把土地和家庭養育好的人才能稱得上 husband。而照顧好土地就是我耕種唯一的目的,耕種的勞動雖然辛苦,但一直給予我最大的動力是家人的支持。看見田中的環境和花草使家人快樂,我便有更大的動力透過改善土地去種好那些蔬菜給家人食、種好那些花給家人看,生活可以很簡單。
療癒土地最需要是一顆無私的心,因為土地從來都不「屬於」任何人,沒有人能創造土地,創造土地的只有神,土地也只是由神而來,從來都帶不走留不住,所以改善土地的付出也不會屬於農夫自己。當然,只有心態是不足夠的,耕種還需要不少知識去實踐,而這也是「靈性科學 Spiritual Science」的根本。
對於農夫,耕種最大的得著是能透過和土地工作去「療癒自己的心」。命運不會輕易改變,有些時候會帶來很大的傷痛和無奈。而我們的心和手是相連的,當耕種者以雙手接觸土地去工作時,我們便能透過雙手去連結我們的靈魂,把宇宙的愛送到我們的靈魂,療癒我們心中的傷痕,把痛苦平復。能把心魂透過雙手連結土地,以雙手工作去修補內心最深處,人就算心中有任何缺失和遺憾,所創造出來的也會展現出美好。